刘海拿着算盘珠,一颗一颗地滴溜溜转着,神情里带着几分得意和几分坚持:“晓芳,这个月的水电费又到了,咱们还是按AA制来,你那份是三百四十六块。”
王晓芳头也不抬,手里的针线穿梭在将要磨破的毛线衣上,声音平平地回答:“知道了,等我这件衣服补好了,我去把钱转给你。”
房间里笼罩着一股安静却稍嫌沉闷的气氛。自从退休后,丈夫刘海提出了在家庭开销上实行AA制,王晓芳虽然表面上接受了,内心却如坠冰窖,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距离感。
两人曾经一起种花、下棋、散步,一起规划退休生活,而现在却在琐碎的家计前失去了往日的乐趣。饭后的茶,变成了各泡各的;账单成了共同话题中最沉重的篇章;哪怕是一颗番茄,刘海也要确定归属,再切得那么均匀。
“老公,咱们真的需要这样吗?”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刻,王晓芳把埋在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。刘海坚定地回答:“晓芳,这样既公平又能让咱们更加独立,现在是个人主义时代,谁都不能依赖谁。”
儿子刘伟和女儿刘悦虽然已经各自成家,但每当回到这个充满记忆的家,都能明显感觉到父亲的严谨和母亲的无奈。刘伟有次小心翼翼地建议:“爸爸,您这样和妈妈算得太清楚了,退休生活不是应该享受天伦之乐吗?”刘海却不为所动:“孩子,你们有你们的生活,你妈和我有我们的规矩,不用操这份心。”
随着春节的临近,王晓芳决定不再关注那些枝枝蔓蔓的计较。她开始忙碌起来,春联、窗花、福字,一如往年逐一装点家中的每个角落,默默为这个最重要的节日做着准备。而刘海,则在一旁安静地看书,偶尔抬头询问:“晓芳,你今年准备几道菜?要不我出个菜单。”
王晓芳心里黯然,她知道,即使是节日,刘海的心里也装着那台永不停歇的计算器。但她点了点头,淡淡地说:“不用了,我心里有数。”
刘伟和刘悦也都给家里打来了问候的电话:“妈妈,我们春节回家,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?”王晓芳温柔地回答:“不用担心,妈妈会准备好的。”
王晓芳深知,这个春节,无论如何都将是与以往大不相同的。
春节前的每一天,王晓芳都像是在对抗着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。她在厨房里认真地挑选着蔬菜,准备着家宴上的各色菜品,每一个细节她都想做到尽善尽美,哪怕是刘海提出的AA制要求让这一份精心带上了几分苦涩。
“老公,咱们春节能不能不计较那么多,像以前那样,大家高高兴兴地在一起?” 王晓芳盛着一碗刚熬好的鸡汤,递给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报的刘海。
刘海眯了眯眼,接过鸡汤,却像是在权衡着什么:“晓芳,AA制本来就是为了让咱们彼此独立,哪有因为节日就改变规则的道理?你只要把自己的那一份准备好,其他我自会处理。”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生活的算计。
王晓芳皱起了眉头,这几个月来,她已经习惯了刘海在每一件小事上的斤斤计较,但她没想到,连春节这样的日子也无法例外。
“爸爸,妈妈,今年我会带小悦一起回来,您老两口就别忙活了,万一累着怎么办?” 微信的语音消息里传来刘伟关心的声音。
“哎,儿子,回来就好,回来就好,其他的事咱家都安排好了,你们就放心吧。” 王晓芳努力让自己听起来轻松。
终于,除夕的脚步近了。王晓芳提前一天就开始准备年夜饭,她决意让这一顿饭摆脱节俭的阴影。反正在这个特别的晚上,哪怕多花了一点,也值得吧。
可是,当她将一盘又一盘色香俱佳的菜肴放到餐桌上时,她的心中却掠过了一丝莫名的失落。刘海静静地坐在那里,目光有些迷茫,似乎有些话想说,却又迟疑着。
客厅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,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。
“明天,我们全家都会在这里团聚,你就不能放下那些计较,和大家一起快快乐乐的吗?” 王晓芳忍不住发问,嗓音里充满了期待。
刘海看看王晓芳,又看看那桌子上的年夜饭,沉默了片刻,最终说出了困扰他已久的心事:“晓芳,我…我也想过,但是我一直觉得,规矩一旦定了就不该改,不过现在…我开始怀疑,是不是我太固执了。”
王晓芳顿了顿,眼里浮现出似乎是释然的光:”规矩是死的,人是活的。过节嘛,开心最重要。” 说完,王晓芳转身继续忙碌,留给刘海足够的空间去思考。
厨房里飘出阵阵饭菜的香味,留给刘海无尽的回味。
春节的钟声在沉寂了一整年后再次敲响,带来了节日的喜悦和家的温暖。家宴的桌子上,一道道饭菜热气腾腾,散发出诱人的香味。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被红色的灯笼和春联点缀得喜气洋洋,只有坐在饭桌两端的刘海和王晓芳,彼此间的心似乎离得有些远。
孩子们已经陆陆续续回到家中,满脸的期待和笑容下,却掩饰不住对家中略显冷清气氛的困惑。”妈妈,您准备的真丰富,这一桌子看着就有年味了!” 刘伟边夸赞着王晓芳,边暗暗投来询问的目光。
“是啊,爸爸,今年您怎么不帮妈妈一起准备了?” 刘悦围着围裙,帮着摆放筷子,也加入了询问。
王晓芳勉强扯出一抹笑容,欲言又止。她扫了一眼刘海,却见他神色黯然。饭桌旁,每个人都在努力地维持着节日的喜气,然而,平日里点滴累积下的距离与冷漠,在此刻变得愈加明显。
“老婆,其实我…” 刘海终于开口了,尽管说话有些犹豫,他的眼神却是坚定的。”我想说,也许这次春节,我们放下那些计较,不要再让AA制伤害到我们的家庭情感和和谐了。”
王晓芳愣了一下,喜出望外的泪花在眼眶中打转,她的心突然感觉温暖起来。”老公,你终于明白了。在对的时间,做出让步,这样我们的家才可以更温暖。”
“是的,晓芳,我想大姑子和小叔子,还有我们的孩子,他们应该享受到团圆和快乐。这才是春节最重要的意义不是吗?”刘海说着,目光开始在孩子们的脸上徘徊,眼里满是愧疚和期望。
王大海和李桂英也感受到了饭桌上的转变,他们相视一笑,李桂英轻声说道:”看到你们和解,我们也开心。一个家,和和气气,才是最好的。”
就在这个家的温度逐渐回暖的时刻,春节的意义也随之被重温。席间的笑声渐起,幸福的氛围逐渐在每个人心中铺展开来。刘海的一句话,不仅化解了王晓芳的失落和不满,更让这个家重新焕发了生机和温度。
春节家宴落幕,人们的脚步带着淡淡的疲惫在夜色中消散。客厅里,残留的节日气氛在蜡烛的光芒中跳动,留下了回忆的余温。刘海独自坐回了那张已经空了的桌子前,心中涌起一股迟来的悔意。
家宴上的一幕幕,就像一面无情的镜子,把他内心深处的自私和固执清晰地反映出来。随着家宴的结束,那颗一直算计着家庭开销的心开始明白,他与王晓芳之间的闪闪温情,竟是在不知不觉中被冷冰冰的数字逐渐侵蚀。
这次春节的经历,如同一场启蒙,使他开始重新审视这段长年累月建立的关系,并开始深刻反思家庭的真正价值。终究,那些用心准备的佳肴美馔,温柔的牵手和共同拥有的忆念,是任何金钱都无法衡量与取代的。
“老婆,今天的饭菜真的很棒,你辛苦了。” 刘海站起身,温柔地对王晓芳说,他的声音充满了真诚。
“老公,只要大家开心,我什么都值得。” 王晓芳微笑着回答,她眼中藏着泪光,却又满是幸福与满足。
“爸爸,妈妈,其实孩子们能在这样温馨的家里过个团圆年,就已经很感恩了。” 刘伟手揽着妻子,温暖地插话。
“是的,老两口能够和和美美的,我们就心安。” 岳父王大海和岳母李桂英相视而笑,他们脸上的笑容充满宽慰。
刘海意识到家庭是由每个人的爱和付出编织而成的坚实纽带,是金钱算计之外的情感连接。他透过窗外渐渐暗淡的烛光,心中点燃了新的火花,开始展望一个更有爱、更有温度的新年和未来。
房间里,笑声又一次响起,伴随着渐行渐远的鞭炮声,刘海和王晓芳的关系,在这个春节,开始了新的篇章。
注:本文所涉及人名均为化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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